门在下一刻豁开。
她以为这一幕像滑稽的喜剧开场。
轿车没开进车库,早在花圃围栏外就停下,车影躲在身后,人却已经打开门,精准望见缩在沙发软被抱枕中央的小女孩,轻轻笑起来。
“知知。”他关上门,隔绝出这一方天地,“我回来晚了。”
或许真的是赶回来的。
越靠近,声音从遥远拉近,詹知闻到雨水的味道,像纽约街头被冲碎的自由女神火炬,它高举在瓦蓝的天幕下,悬停在每个人的头顶,雨链坠落下来,成千上万颗湿透的雨珠盛满了燃烧的火把,它们在下坠、下坠、不停下坠——
直到被踩进水坑,碎裂在光怪陆离的行人脚底。
“你有去看自由女神像吗?”
段钰濡已经来到面前,听见这么一声问,错愕笑了声:“这是什么问题?”
“你有去吗?”詹知从沙发上跪坐起身,固执要他一个回答。
手指柔柔抚上女孩面颊,亲昵蹭过眼尾,摩擦出哭红般的姝色,再往下,绕过颌线停留在脖颈的血痕处。
“我要赶回来见你呀。”他哄,像对待小朋友、小猫猫、小狗狗。
鼻腔滚起酸涩的感觉,一瞬间像偷吃了未熟的西梅,眼圈真开始泛起生理性的红,徒劳同他对视。
泪珠快坠落眼睑的上一秒,詹知猛地将头埋进他胸膛,双手紧环他腰,喉间音破,她哭得委屈、可怜、几乎肝肠寸断。
“哎…”段钰濡抬了手,方便她抱,无奈拍拍她背,“是我回来太晚了对吗?被吓坏了吗?”
女孩专注地哭,短发摇摇摆摆,肩脊颤颤晃晃,一点不理人。
“不要哭呀…”他浅浅哄,不熟练地安慰,像弄哭玩伴的小男生,“知知,难过的话可以怪到我身上,骂我打我也可以,不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疼好不好?”
肩膀落了斑斓水渍,胸膛盛满她的眼泪。
雨被带进她的生命里。
背上的拍慰柔软、缓慢,节奏像只存在于小时候的儿歌,詹知就着这样的力道哭完,慢慢只剩抽哽,声音潮湿。
她要和他说话。
“下午的时候,我在想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拊背的动作缓止。
陈涩的声音闷在他身体里:“如果你在的话,是不是会像上次一样,很快地把我救走,让我不用在那里煎熬那么久。”
隔着发帘,段钰濡摸摸她耳朵、脸腮。
“是我的错。”从上飘落的道歉。
“我甚至希望你看着我,觉得那样也好,只要别留我一个人。”
叹息沉滞:“我有在看着知知,所以很快回来了,但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有哪一刻那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你。”
拇指蹭揉耳肉:“我也想见到你。”
“我很想你。”
一切动作停顿,片刻阒静中,詹知听见他回答。
“对不起呀…”
她于是抬起脸,一张湿溶溶的脸。
黑透的眼睛看向他,想看进深处,绕过枝状连接的血管,最深的最深处,隐藏在那张端方、漂亮、完美面容下的笑意。
微微餍足的笑意。
他满足于此刻的场景。
“你是不是希望我这样说?”涩果儿一样清脆的嗓,噼啪爆开在指尖、头颅、对望的双眼中。
轻飘飘如吹灭一排白珠蜡烛,那一点笑意熄灭在眼底。
落地钟的表盘上,秒针哒哒地走,哒哒哒哒地走,绕了一圈又一圈,一圈一圈绕个没完,一天之内绕来绕去在这方寸之地头也不回地奔逃一千五百米,从一回到一,从十二回到十二,打不破透明玻璃,跳不出弧形窠臼,只能重复,无止境地重复运作。
从十二回到十二,从一回到一。
针尖向上。
段钰濡牵起笑容,捧住女孩后脑,猛然收力将她拖向自己。
——铛!铛!
老旧玩具疯狂喷发出惊叫。
“知知,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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