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中秋夜宴,最为出风头的便是魏国公府的静渊小公子。昔日魏国公府少将军何等文韬武略天纵英才,莫说魏国公府累世武英,定远铁骑横扫西北,一母同胞的妹妹小小年纪入主中宫,偏生这位国舅爷还生了一副极英俊风流的皮相,多少京中贵女不愿入宫采选,只留恋朱雀大街上打马而过的荣少将军惊鸿一眼。未曾想那一缕将才英魄终留于西北风沙之中,天上那轮明月见过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策马夜观花,也照过他尸骨染血长枪断作两截,满腔抱负尽归于西北尘烟。魏国公府再无少主,直至这位旁系过继的小公子终于从深深幕帷之后走到神都台前。宴席之上,皇帝也主动与这位小公子交谈几句,言语间颇有尊长对于小辈的关爱之意。也许是在他身上又好似见到了过往的影子,皇帝多饮几杯酒后便怅然离席,只道是稍作休息。留作皇帝休息的摇光殿后殿中,却没给皇帝留怀念旧日的时间。华仪公主命人抬了十二只大箱子上来,皇帝见她神色庄重,便也敛了笑意问这是什么。“宣州巡抚许知弦,贪污受贿,公然行贿。”皇帝还在美酒里沉湎于少年时结识荣家兄妹时拨云见月的快活回忆之中,却被这十二箱金银珠宝砸碎了少年美梦。“此次北上用的是英国公家的车马,神羽卫皆充作家仆打扮,一路上未曾惊动各地主官,唯独一进宣州城门便被找了上来。”华仪公主一挥手,陆则修便将搜集证据结册呈上。“儿臣抵达玄甲军驻地之后,便命陆则修秘密回返宣州调查,除此十二箱金银珠宝之外,其余证据尽数于此。”皇帝面色阴沉,接过书册翻阅起来。“儿臣抵达当夜,北蛮来袭,玄甲军即刻出战,儿臣前去城门上与守城军一道,亲眼见到玄甲军士气威武重甲守卫边地安宁。可这样的军队却仍要被主官恶意克扣军费,只因为许巡抚许大人酒席上亲口说的那一句,‘等到公主大婚,宋统领定会调回神都,不知道他在这里折腾什么’。”“儿臣想,原来重镇巡抚,二品大员,就是这样看待勤政殿下旨派去的将领的么?”华仪公主只是悠悠地说着好像是什么事不关己的事,却足以让皇帝怒不可遏。皇帝最忌惮的便是边臣不尊圣意。此话一出,那关于公主婚事的玩笑话便成了不敬圣上。况且金玉露深知,从前荣少将军的马革裹尸便是有后勤补给跟不上的缘由,父皇最记恨的便是苛待前线将士。“拟旨,着叁法司彻查,尽快。”眼见中秋夜宴要散了,金玉露提早离席,坐在公主府的马车内等着兰若去帮她取遗落的帕子。今日让荣静渊来赴宴,也是她在回程路上提前派神羽卫加急回神都与外祖商议的结果。要想一举扳倒二品大员,一则是要利用父皇对舅舅英年早逝愧疚的心病,二则是中秋夜宴之上,朝廷重臣皆在摇光殿上推杯换盏,许巡抚一派的势力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敢在宫中轻举妄动。马车轻轻晃了晃,一个人影拂帘进来,金玉露吓一大跳,那身形高大的人影一进来便笑着坐她对面,从袖中拿出一只香帕来晃了晃。“皇妹,你的帕子我捡着了,还不快谢谢哥哥。”见是秦王那厮,金玉露只觉得好生晦气。她夺过帕子来没好气地问道:“谢过皇兄,不知皇兄来我马车上作甚?”“今日入宫得早,骑马来的,这会儿饮多了酒不好再骑马回去了,还望皇妹捎我一程。”他言谈之间确有些酒气,见他脱力地往马车坐榻上一靠,金玉露拧紧了眉毛,可也不好赶他下去,只得吩咐先去秦王府。马车慢慢地驶出了宫城。“听说皇妹前些时日病了,不知是生了什么病?”“贪凉,冷酒酥山吃多了,风寒了。”
马车上备了壶路上喝的热茶,两只杯盏,金玉露倒了一杯自顾自地喝着,也没打算邀请秦王一同饮茶。“皇妹好生小气,也不说给我倒一杯。”秦王嗔骂着,自己给自己也倒了杯喝了起来。金玉露没好气地回道:“怎么,还要我伺候皇兄不成?”“你这脾气也真是越来越大了,对皇兄都这样,你未来的夫婿岂不是得每天跪着伺候你?”金玉露翻了个白眼,更不想搭理他了。“我看荣家小公子倒是伺候得很好,有眼力见,又能为了你立刻舍下脸面说软话要挟我们,倒比你那个宋统领强上许多。”“你究竟想说什么?再这么阴阳怪气就滚下去。”秦王见金玉露脸色不虞,笑嘻嘻地放下茶盏凑过来盯着她那张生气却美貌的小脸。“我想知道,皇妹究竟会选哪家的小郎君?”金玉露气得笑了起来:“又关皇兄你什么事?横竖也是选,总归不是和亲的。”秦王原本戏谑的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金玉露牙尖嘴利,见他脸色下来了便乘胜追击。“怎么,还是说皇兄有什么原本择定的妹夫人选想跟我说道说道?”他冷冷地呵斥道:“金玉露,别这么刻薄。”“论刻薄,我哪里比得上你的好妹妹金月霄,她亲口说的,我有娘生,没娘养。”杯盏被扔掷在茶几上砸出浊重的闷响,秦王起身抓着她的肩头逼近过来,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咬牙切齿道:“还没跟你算那天晚上的仇呢,你在我面前唱一出戏,我可怜你,你算计我?”金玉露缄默了一瞬,凛然笑道:“那你别可怜我啊,离我远远的,横竖我是要咬人的。”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久久地凝视着她那双狭长微吊的美丽眼眸,鼻息缠绕在一起暧昧难解,最终他还是一把推开了她的肩头,负气地退坐了回去。也许他是对华仪有着难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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