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想,她心里才会好受些。钱皇后说的对,恨比爱更难捱。因为很多人,生来就渴望爱,本能的需要爱,她亦不例外。周辰安瞥了她一眼,微微摇头道:“那是因为你肯成全他的脸面,你既然演给他看,他便顺着你演给后宫看,封你个昭仪,赐你个房子,不过是为了做足戏码。”呵。令人清醒的冷水又泼来了。自我安慰的说辞被推翻,只剩满心狼藉。就像那次他无情地揭开绿竹的变化,逼迫她直面真相。可她其实不关心真相,不过是想有个由头,多个念想,让自己好受一点,好过一点而已。为什么他总是要来打破?青萝冷哼一声,眸底漫出的凉意:“跟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来看我笑话么?”周辰安的态度倒是平和:“上次是我虑事不周,白云观不是个好去处,既然你命中注定留在这宫里,就得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省的最后落得个殉葬的下场。”“怎么打算?”周辰安看着她,压低了声音:“大明朝的将来,不在钱皇后手里,是在我的姐姐手里,你如想性命无虞,不如考虑改换山头,投到我们这里。”青萝却不言语,只听他接着道:“你若肯答应,我替我姐姐保证,不再去寻钱皇后麻烦。”青萝微微冷笑,道:“既然不找皇后的麻烦,叫我过去,莫非是要我对付绿竹和宸妃?”“不错!”他居然毫不掩饰。“哼!大家都是罐儿里的蛐蛐,你们自己不敢上阵,却挑唆我们姐妹自相残杀?想的挺美,这是拿别人都当傻子了么?”“这皇宫之中,连兄弟之情都不念,何况姐妹?汉成帝时,赵飞燕和赵合德一母同胞,尚争的你死我活,你跟叶绿竹感情再好,比得过她们么?”青萝一时语噎。道士轻叹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一入宫闱,能苟全性命站的住脚,已然不易,想与人无害、又毫发无伤,只怕比登天还难,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言罢步下台阶,转身离去。青萝望着他的背影,久久的发呆。回至尚寝局,行李已打包好,不多会儿艾望远便来传话,说长阳宫那边已打扫完毕,元昭仪这就可以搬过去,接着又说了几句恭喜的客套话,青萝照例拿了一袋银子给他。艾望远却一口拒绝:“用不着,用不着,咱们自己人,让别人瞧见了还当是咱们生分。”
“拿着吧!”青萝把银子往他手里一塞:“我倒不是跟你客气,只是你手底下那些小宦,替我把屋子收拾出来也累了大半天,我也是底下人过来的,不好叫他们白忙,你替我给他们分一分吧。”艾望远笑着点头:“那我就替他们谢过昭仪了,要不说还是我干爹远见卓识,早在南海子就看出您不同凡响,今日方知果不虚言。”“嗯?”青萝一愣:“赵公公怎么说?”艾望远尴尬起来,总不能说那会儿自己对她动了心思,是被干爹劝住了,便打了个哈哈:“我干爹会相面,他说您跟贤妃娘娘一样人品贵重,日后必蒙万岁恩宠。”青萝听完,只当他是说漂亮话,心中暗道:真要是那么神,早该跟我说了,我提前开溜,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田地。想罢只对他点点头:“也替我谢过赵公公。”二人寒暄过后,青萝便在挑好的几名女官陪伴下到了长阳宫。打开宫门,一阵浓郁的桂花香飘来,沁人心脾。已近秋季,院内那棵桂花树开满了纯白嫩黄的小花,一朵朵,一簇簇,挤压在枝头,摇摇欲坠,芳香四溢。初入京时结拜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三姐妹跪于树下,折枝为香,对月盟誓,最后以茶代酒一口饮尽,相顾而笑。青萝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追随着三姐妹的身影来至树下,朝她们伸手触来。却触了个空。树下一个人影都没有,早已物是人非。微风拂来,吹得花树枝头摇曳,花瓣随风而落,晃悠悠地划过青萝视线。她抬头望向那满树桂花,眼眶有些湿润,微微哽咽:“月人姐姐,从今天起,我也要当蛐蛐,跟人家斗了。” 借刀晚间,长阳宫门口的灯笼被摘下,帝王的龙撵抵达之时,徐云中率着几名内侍抬进几个宝箱,打开,里面装的是各色绫罗绸缎。宝箱之外,又有三名内侍各端着一个锦盒,亦是装得满满当当,一个里边全是金叶子,一个里边全是金瓜子,还有一个装满了珠宝首饰。朱祁镇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温声道:“听说你昨儿个遭了些议论,受了些委屈,这些赏赐是朕的一份心意,看看喜不喜欢?”青萝耳边响起当初朱祁钰的话:“金叶子、金瓜子、金元宝还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这些不用心的玩意,朕赏过的人太多了,没什么稀奇,就不赏你了。”目光依次看过黄灿灿的金叶子金瓜子、熠熠生辉的珠宝首饰、精致华美的绫罗绸缎……她的内心却怀念起那个被埋在地底的摩睺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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