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两人吹灯入睡,相拥而眠。青萝很快进入了梦乡,绿竹怔怔望着天花板,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慢慢合上眼。睡梦中,她又回到了紫荆关的那个院落,桃花开得灿烂,年少的她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树那边的小少年,只静静的望着她笑。她冲他招手,想叫他一起玩秋千,一阵风吹过来,桃花、秋千、院墙,全部被吹散成细沙,那细沙化作了千军万马,践踏而来,呼啸而过。好好的院落,变得光秃秃一片,只有细小的沙粒弥漫在空气中,遮盖住光明,看不清前路。她茫然四顾,到处喊爹喊娘。很快,她看到了爹娘的尸体,和很多人堆在一起,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在那些人里,她还看到了他爹,躺在那里,浑身鲜血,和她的父母一般,都是睡着的模样。她俯身去扒,怎么都扒不到他的尸体,后来扒累了,她瘫在地上,幽幽地问:你在哪儿呀?一片混混沌沌中,朦朦胧胧间,她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来。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面容,忽然一阵泊泊声传来,药香入鼻。梦醒了。“还活着的吧。”青萝吹着熬好的药汤,瞥见她醒来,笑道:“醒啦?这是你睡得最久的一次。”她轻轻嗯了一声,怔怔地问:“青萝,他应该活着的吧。”青萝愣了一下,重重的点了下头,语气极其肯定:“绝对活着!”绿竹展颜一笑,青萝也冲她笑,这时窗外有宫女来唤:“叶掌苑,有人找你。” 传话“谁?”绿竹扬声问。“司设监一个姓曹的宦官。”宫女答。绿竹一喜:“是我的脂粉到了!”那次宫后苑一遇之后,曹宦官说到做到,果然给她带了脂粉,前段时间因分给月人用,她的那盒所剩无几,便又托着曹宦官帮买。趁着青萝喝药的功夫,绿竹先来到尚寝局门口,远远看见曹宦官侧身站在那里等候。“曹公公。”她上前打招呼。“绿竹姑娘。”曹宦官闻声笑着回头,呈上脂粉盒。“谢谢公公。”绿竹接过,掏出碎银递给他。曹宦官没急着接,笑道:“要不了这么多。”
“公公跑腿辛苦,只当绿竹请你喝茶了。”“好吧,姑娘的心意,我就收下了。”曹宦官收下,想了想,又从腋下拿出一个卷轴:“直殿监有个输我钱的内侍,今日拿了幅墨竹图来抵,恰好姑娘的名字叫绿竹,就送与你吧。”“多谢公公好意,绿竹受用不起,您还是自己留着吧。”绿竹推辞。“受得起受得起。”曹太监连忙展开那画轴,“您瞧,是幅仿作,不值钱的。”绿竹凝目望去,仿的是北宋画家文同的手笔,在文同之前,画竹都是由下往上,适于视线行进。但文同画竹,却反其道而行之,由上而下,浓浓淡淡的叶子随主干而长,仿佛随风飘舞,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形成独有的内涵气韵。再往下看去,落款是云中仿作。曹宦官道:“这画搁我这儿也没什么用,若让上边的看见了,不是被毁,就是被抢,不如送给姑娘,心里还舒坦些。”绿竹想起先前他被欺负的情景,又看看眼前的画,虽是仿作,神韵却极佳,若毁于他人之手,实在惋惜,便道:“好,那绿竹就收下了。”“好,好。”曹宦官开心的卷好画轴,绿竹接过,向他福了一福,抱着画往里去了。才转过身来,正要往回走去,谁知迎面碰见上司张掌司带着两名宦官经过,瞥见他在这儿,斜着眼道:“狗东西在这儿干嘛呢?给人看门呐。”其他两名宦官哈哈大笑。曹宦官见是他们,不敢得罪,点头赔笑道:“回公公,只是来给人送点东西。”张掌司一听,嘲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嚯,狗东西也会动凡心,惦记起尚寝局的妹妹了。”其他两名宦官附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配不配!”“一个最低等的跑腿而已,哪个宫女会看上?”曹宦官不敢回嘴,只微微偏开了头,却看见往里走的绿竹被这动静吸引,瞅见这情况,立刻冷下一张脸又回到门口。他只觉难堪不已,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对不起——”谁料绿竹却越过了自己,一张冷脸对着那三个人:“低等跑腿怎么了?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路漫漫,现在失意,未必将来就不能得志。而现在洋洋得意的,将来又未必不会人头落地,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就是。”喝完药的青萝也出现在门口,“起码人安分守己,比那些看着人模人样却吐不出一句人话的,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三名宦官被她二人一顿抢白,又知她二人是最近正得宠的沐婕妤的结拜姐妹,青萝更是深得君心,不好去惹,讪讪地走开了。绿竹这才转过身来,对曹宦官道:“拜高踩低,见风使舵,世人大多如此,宫里更是常态,你别往心里去,淡然处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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