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臣二人要为天下未来的局势而商量,谢宝因主动开口:“你与殿下先行商议,我去殿檐下等你。”林业绥眉头拧起,抬眼往远处看去,见四周有操干戈的卒士才颔首,但心中依然也不放心:“不要离我太远。”郑氏还未曾找到,以她的心思必然会将所有事情都归咎在女子身上,倘若知道女子在兰台宫,也必会拼死一搏。谢宝因莞尔而笑,答应男子所言以后,转身离开。林业绥也很快就命部曲去寻宫人随侍在妻子左右。李乙见到此况,对羊元君的忧虑与内疚就深一分,他严令卫尉再率兵去寻,然后才与男子说起正事:“今日我虽然成功夺取兰台宫,但惟恐会有誓死跟随李毓的顽固之辈,诋毁我为乱子贼臣,不知令公有何计谋。”即使他此举是正义,可其中屈折难以言明,有道是三人言而成虎。林业绥神色淡然,他既敢筹谋此事,也必然将每一步都已布置好:“殿下不用为此担忧,这些事情有裴爽解决,在殿下即位之前,他会先亲书一篇征伐李毓弑父篡位的檄文,布告天下。”裴爽的声誉,天下众人皆知。李乙终于能够放心,随即又言:“我已预备在六月朔即位。”“殿下是君,这些殿下都不必与臣商榷。”林业绥望着依然人心惶惶的兰台宫,说出心中所真正担忧的,“但殿下在即位以后,最为紧急的政事就是要解决突厥之患,这将是殿下以后为君在史官笔下垂名的政绩。”昔日李毓篡夺帝位,他为回国都以谋事,不得已与突厥求和,今日既然已经事成,突厥也必须有所措置,否则以后将成后人的灾祸。虽然两国协定二十载互不侵犯,但突厥同意求和,是因为他们已经难以抵御王桓的攻势,待休整好,待拥有再次侵略的能力,突厥又岂会再遵守。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李乙背过手,坦然笑道:“此事我也已经想到,为避免战事拉长,拖累百姓国政,所以只求速战速决,我六月就会将林将军与王将军共同遣去隋君援助征虏将军,在七月以前就要主动攻击,让突厥手足无措。”“殿下。”林业绥循声抬眼。禁卫武官就拱手站在不远处:“太子妃与郑氏皆已找到。”李乙知道男子的仲子被郑氏夺走,当下先追问:“是否有见到一稚儿?”禁卫武官摇头。同时,博陵林氏的部曲得知男子在此,也迅速前来:“家主,我们将兰台宫搜寻数次,依然未找到三郎。”林业绥闻言,漫不经心的朝女子看去。谢宝因察觉到男子的视线,与其遥遥对视,顷刻间就不言而喻。林业绥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回,冷声诘问:“郑氏在何处?”禁卫武官惶恐对答:“幽禁在蓬莱殿。”林业绥看向旁边的储君,拱手请求:“臣想亲自审问。”李乙对郑氏已经不愿浪费口舌,心中也想好要如何处置,连见都懒得见,听男子如此说,颔首笑道:“令公随意,我也要去见元君。”君臣辞别以后,林业绥走到女子面前,温声宽慰:“庆幸还未见到尸骸,我先去讯问郑氏,幼福是否要随我同去。”谢宝因果断颔首。在去往蓬莱殿的路上,她思虑很久,心中也明白郑氏所怨恨的是自己,于是在即将到殿门的时候,她主动开口:“我想独自去与她会面。”林业绥闻后,沉默看她。谢宝因知道他心中对郑氏依旧不放心,于是以手去握他大掌,浅笑道:“信我就是。”林业绥无奈之下,最终松口答应:“我在此等你。”谢宝因同意,然后独自走进蓬莱殿。殿内,卧榻两侧的帷幔束起,妇人颓靡的坐在中央,眼中空洞的望着前方,纹绣精美的深衣也难以再让她恢复神采,与昔年端阳宴的美妇相比,她已衰老。高髻上也都有白发。见女子单独前来,她下意识就出言讥笑:“谢夫人已然否终则泰,居然还愿意来看我。”谢宝因闻言一笑,缓步走过去,然后在卧榻前方止步,在几案西面的坐席屈膝跪坐,与妇人对视:“你为何会如此怨恨于我?”亲子已经被李乙射杀,大约知道自己寿命也不会很长。妇人笑道:“我产南康的时候很艰难,一个昼夜才成功产下,倘若是其他夫人,必然不会喜欢一个让自己受罪的孩子,但我对她视若珍宝。因为是我使她人生刚开始就如此痛苦,但庆幸孝和帝也宠爱,她性情也因此过于肆意,孝昭皇帝崩逝之前的宴席,她本来不能去,然孝和帝十分宠溺她。”“最后在十几载以后,她还是丧命于昔年那次端阳宴。”她喃喃,随后言语忽然变得激烈起来:“怨恨你?难道我不应该吗?!你将南康的夫妻恩爱,父义母慈全部都给夺取!”谢宝因从容抬眼,望着愤怒的妇人,犹如神明看众生,无动于衷:“依你所言,我还应感恩戴义,怀欲报之心。但你却遗忘一事,天下惟有王谢才堪称豪门巨室,而我出身渭城谢氏,江东士族就曾欲以百万钱聘娶,而那些士族以数十万钱帛也未必能迎我归家。我为何要羡慕南康公主,再去夺取她的东西。”“即使不来博陵林氏,我亦能过得更好。”“‘博陵林氏岂能与我爱女匹配’,这才是你昔年所想,孝和帝利用我阿翁对他的感情而逼我出适,你所想的或许也是南康公主终于能羽化。”“你所怨恨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因为你开始看见博陵林氏起势,林从安从昔年仕宦艰难到如今位居庙堂之高,执掌相权,所以才会想若是南康公主昔年下嫁来享用这些,最后岂会孤独的死在蜀郡,父母姊弟皆不在身侧。”“可倘若今日他林从安依然不能仕宦,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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