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一声,抽回自己的手,假装无事般问道:“你怎么来了?糖糖自己在家吗?”“让牛大婶帮忙看着了,我有事想找姑婆,听说她来了酒坊,就过来看看。”祁枕书的语调轻缓,与往常无二。“阿笙,快、快说说,要、要怎么将酸、酸酒再、再做成好酒。”鹿华林一心惦记着做坏的酸酒,忍不住打断小两口说话。说起正事,鹿笙也顾不上别的,忙正色道:“大伯煮酒的时候可发现蒸上来的酒气格外浓”鹿华林做了二十几年的酿酒师傅,这个当然是知晓的。他点点头,但并没有明白鹿笙说的意思。“如果我们将那些蒸上来的酒气收集起来,不就是更香醇浓厚的酒了。”鹿华林皱了皱眉,“道、道理确实是、是这个道、道理,可这酒、酒汽咋、咋个收集法”不能用现代的专业术语解释,让鹿笙有点犯难。她想了想,随后找了一个树杈子,蹲在地上开始边画边讲。鹿笙提的法子太新奇,酒坊的伙计们也都好奇地凑过去听。一开始他们怕鹿笙会不让他们听,也不敢靠得太近。毕竟蒸酒法子,就跟秘方是一样的,哪里会轻易让外人听去。不过鹿笙没想那么多,看到他们想听,就挪了一下位置,让大家都能看到。伙计们看到她的动作,都松了一口气,有胆子大的也学着她蹲到一边看,遇到不明白的还会问一嘴。鹿笙没有任何不耐,详细地给他们讲不懂的问题,说的话也是通俗易懂,让人一听就明白。听着她的讲解,鹿华林皱在一处的眉毛越来越松,直到最后惊喜地笑拍掌大笑。“好、好、好,这、这个法子好。”“这两个大锅酒坊里有现成的,就是这酒甑怕是要现做。”鹿华林想了想说道。鹿笙指着一个大木桶说道:“我看可以用那个改一改,先用着,这些酸酒不能等,酸度太重的话,再蒸出来的酒也会泛酸,大伯可有认识的木匠最好今日就能改出来。”“这个交给我,我会做木工,一个时辰就能改好。”说话的是蹲鹿笙身边的一个女伙计,这人虽是女子,但身量比一般男子都要高大,皮肤也有些黑,不过人长得倒是不错,眉宇间有些英气。看这人年纪与她差不多,鹿笙也没太多顾忌,开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夸赞道:“厉害!那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叫什么名字?”鹿笙的眼睛又圆又亮,齐南被看得有些害羞,有些脸热的说,“鹿小娘子,我叫齐南。”或许是她的肤色太黑,鹿笙没看出她的脸红,只以为这人性格有些腼腆。鹿笙笑着说道:“咱俩岁数差不多,你不用这么生疏,叫我鹿笙就行。”“好、好的,我去、去改木桶。”
齐南红着脸,飞快地说了一句,就拿着木桶去找工具。看她这么积极,鹿笙笑着冲鹿华林说道:“人长得俊,会干活还这么勤快,真是个好伙计!”鹿华林认同的点点头,有些得意地说:“她、她是我徒弟,酒、酒酿的也、也特别好。”经鹿华林这么一提,鹿笙倒是对这人有点印象。齐南是个孤儿,七、八岁的时候讨饭讨到了酒坊门口,鹿华林看她可怜就留了她下来做帮工。后来鹿华林看她干活勤快,手脚特别利落又能吃苦,就收了她当小徒弟,逢年过节还会带回家里吃饭。不过原主这人眼高于顶,对于大伯捡来的徒弟自是瞧不起的,俩人基本没有说过几句话。余光扫过剩余的几个伙计,鹿笙又弯弯着眼睛与鹿华林说道:“大伯,这米酒蒸过再收集后就是新酒了,咱这新酒要是做成功了,是不是也得庆祝庆祝!”鹿华林为人虽然忠厚,但到底也做了一段时间的酒坊管事,对手下这帮人的心思多少都能猜到一些。他听懂了鹿笙话里潜在的意思,笑着应和道:“那、那是自然,这酒要是成、成了,都、都有大伙、伙的一、一份力,定、定是要好好犒、犒劳犒劳大、大伙。”鹿华林的话一出口,剩下的几个人也干劲十足,争抢着去做活。“我去烧火。”“我去刷锅。”“我去将酒坛子搬出来。”……祁枕书与鹿里正说话间,余光看到鹿笙自己蹲在中间,她的周围蹲满了一圈人,鹿笙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与他们说说笑笑,分外融洽。她与鹿笙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九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鹿笙。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祁枕书仔仔细细想过这两日发生的事,找到了一些端倪。就是昨日晌午!昨日她出门前,明明鹿笙与往常无异,与她说话时也多是不耐烦。她本是要去山长家中吃喜酒,结果在路上碰到同窗,还听他提起在街上看到鹿笙抱着孩子。鹿笙对糖糖不喜,连村口的榕树下都没抱孩子去过,又怎么会带着糖糖来县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连山长家的门都未进,就急急忙忙跑去找人。一路上她不停地劝慰自己,或许是她自己想差了,又或者是同窗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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