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拉着郑贵人道。郑湘听到这话,心情舒展,明白了这郭贵嫔为什么能得皇宠的原因。郑贵人浅浅一笑,道:“臣妇蒲柳之姿,怎敢与娘娘相比?”郭贵嫔笑道:“郑姐姐若是蒲柳,那我就是地上的土,河里的泥。”郭贵嫔说得正热切,柳皇后仿佛看不懂气氛似的:“启禀娘娘,若是无事,臣妇便告退了。”郭贵嫔听了讪讪,住了口,郑贵人也沉默无语。郑湘笑道:“本宫没什么大事,你们若闲了就来和我说说话。我父祖乃是南人,但是我至今未踏南地,常引以为憾。”郭贵嫔忙道:“娘娘闲了,召我们来就是。我见了娘娘觉得亲切,再叫上姐姐,说说国丈的旧事。”柳皇后起身,行了一礼,郑湘点头,二人退下。路上,柳皇后斥责郭贵嫔道:“你为亡国嫔妃,未免太谄媚了。”郭贵嫔柳眉一竖,挽住郑贵人的胳膊,道:“既然国已亡,就不论旧事,只往前看。”郑贵人小声提醒,道:“柳姐姐,这是北周皇宫。”柳皇后叹息一声,闷头往前走。郭贵嫔小声道:“咱们算什么东西,冯贵妃掉了脑袋,连公主都做了妾,更何况咱们?不过是得过一日算一日。”郑贵人劝道:“不要说这些,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南齐已是最大的笑话。”郭贵嫔愤愤道。二人出了皇宫,回到府中,只见国主还正饮酒,头上出了一层油津津的汗,更加郁结,各自散去。郑湘在她们走后,低沉了一会儿,心里呸了一声,厉帝和南齐国主这样的人怎堪为皇!一时间郑湘又迷茫了。君臣父子,忠孝仁义,即便是女儿的郑湘也受过这样的教育。这忠是对谁忠?若忠心对着厉帝那样的荒淫暴君,再来个“九死不悔”,郑湘情愿不要这颗心。晚上,郑湘辗转反侧,脑子混混沌沌,一直弄不清这个问题,姜榕伸胳膊按住她,睡眼朦胧:“走了困?是不是临睡前喝茶了?”郑湘坐起来,抓着迷迷糊糊的姜榕,摇醒他道:“我问你个事。”姜榕睁开眼睛,含糊道:“说。”“你起来。”姜榕只好起来,靠着郑湘问:“你说什么事?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我困。”郑湘道:“公卿百官忠于皇帝,你是皇帝,你有忠于的人吗?”姜榕一下子被问住了,他登位十年,喜欢用忠心的大臣,但是他忠于谁呢?湘湘、小花、小鱼、阿高、父母、早逝的妻儿、兄弟……等人的面容如浮光掠影般从他的脑海里闪过。若当皇帝前几年,他能说出准确的人名,但是现在……这些人是,但又不全是。姜榕低头凝思,半响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忠于的是……是社稷百姓。” 吴王姜榕说出这番话,顿时念头通达。知难行易。他少时读过《孟子》,念过几遍这句话,但从没有像今日这样深切的感触。姜榕心神豁然开朗,治国理政仿佛进入了一个新境界,往日的凝涩之处变得流利起来。南齐的战事已定,将领们陆续回来论功行赏,有更进一步的,有功过相抵的,还有处罚的……繁琐而芜杂的事情在他的手中纷纷落定。便是最难赏的总元帅李英也定了赏赐。李英改封赵国公,赐绢帛八千端。自汉后,异性很少封王,李英已经功封至国公,爵位至极。但此次战役中,李英被人弹劾纵容士兵劫掠。身为平南之役的总帅,自然要为手下五十万将士的行为负责。圣旨下后,李英叩首谢恩,上了几次朝,便托言犯了旧疾在家闭门谢客养伤。姜榕屡次赐药遣医,共同演绎君臣相得。郑湘读过史书,也听过李英功高震主的话,对于李英的病,她持怀疑态度。秋意将宫廷浸染,花园中的桂花开得甜香。二人坐在凉亭中赏桂花,不料栏杆下的菊花正盛,蝶舞蜂绕,更多几分意趣。“你真不怕李英?”郑湘手里摇着一只高足琉璃杯,眉眼含笑地看向姜榕。“怕他做什么,他又没这个心思。”姜榕笑道:“秦皇汉武手下都有名将,我以后还想要超越他们。你觉得我能做到吗?”郑湘想了想,正要答话,姜榕却苦笑示弱道:“这还需要想才能回答吗?”郑湘笑起来:“这不仅要看一时,还要看一世。我比不上陛下壮志豪迈,特敬陛下一杯酒。”郑湘举杯放到姜榕的唇边,他自然一气饮干。郑湘又倒了一杯,随意吃了一口,看栏杆下一簇簇水晶球似的白菊,菊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姜榕放眼望去,宫殿屋檐重重,太阳落在了后头,天空燃烧着瑰丽的晚霞,给皇宫添了浓墨重彩的几笔,愈发显得雄浑壮阔。转头回看郑湘,先前的美景一概退去,只剩下凉亭中国色天香的女子,爱怜她的岁月不仅没有消磨她的容颜,反而添了许多风韵。姜榕的手忍不住抚摸那张略带红晕的脸颊,郑湘扭头瞅着他只笑,脸上露出慧黠的笑容。“呆子。”郑湘笑骂了一声,道:“都十年了还没看够呢。”姜榕回过神,放下手,道:“再看一辈子也不腻。”两人正眉目含情地说话,突然被远处的叫声打断。郑湘抬头看去,只见姜灿抱着弟弟,领着小鱼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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