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殡仪馆,太冷了。装殓完毕,阮榛转过身,平静地抱着那个白玉骨灰盒,并高高举起——宋书灵的瞳孔收缩了下。“砰!”巨大的碎裂声中,宋琴文的骨灰纷纷扬扬地飘落。阮榛惊讶似的捂住嘴,后退一步:“呀,抱歉,”“手滑了哦。”四散的骨灰混杂着碎裂的白玉,洒得遍地都是。那叫一个漂亮。“真是不好意思啊。”阮榛松开捂住嘴的双手,一脸歉意地拿起旁边的扫把,抬高声音。“怎么回事,我也太不小心了!”他一边说,一边当着宋书灵的面,抄起旁边的扫把,声音很大——“要快点扫起来才行呢!”好爽。这种物理意义上的“骨灰扬了”,实在是令人精神愉悦。阮榛不管不顾地挥着扫把,压根不看前方,直到被一把拧住手腕。“你在做什么!”宋书灵厉声斥责,粗暴地把他往后一扯,动作太大了,痛得阮榛手指一松,扫把直接落在地上。“我在扫骨灰啊?”宋书灵阴沉着脸:“你活得不耐烦了?”“没有啊,”阮榛疼得脸色发白,语调仍很轻松,“骨灰撒在地上,难道你不扫吗?”宋书灵明显地愣了下。在这个瞬间,两人直视着彼此的眼睛,情绪噼里啪啦碰撞,同时清楚地看清了彼此的疑问。为什么骨灰会撒在地上?因为骨灰盒子摔了。为什么骨灰盒子摔了?因为不小心手滑了啊。……宋书灵沉默了。而阮榛,则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有问题吗?说好了是为了给宋琴文敛骨的,那他做的这些完全符合逻辑啊!干嘛还要这样跟看神经病似的看自己。阮榛稍微挣了下,没挣开:“放手!”宋书灵反而给他扯得更紧,铁钳似的拽住手腕,阮榛被带得踉踉跄跄往前,随即,大门被宋书灵一脚踹开。外面的工作人员吓得一激灵:“先生?”宋书灵把阮榛往前一推 ,对着自己的助理发话:“给他带走,去水云居。”候着的管家心里一哆嗦,没抬头。水云居……那可是三爷自己的私宅。
这阮榛是大哥的夫人,葬礼还没结束,怎么就给嫂子往自己家里带呢?阮榛也没反抗,顺从地跟着走了,只是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似乎有些受凉。管家大气都不敢出。自己虽然跟了宋琴文二十多年,忠心耿耿,对宋家有极深的感情,但对于宋书灵的手腕也有所耳闻,没半个胆子去置喙,说不定是有别的隐情,或者……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没结束,就听见宋书灵叫自己。“王伯,”齿轮摩擦声中,淡淡的蓝色火苗蹿起,照亮了一瞬宋书灵的侧脸。剩下的半句话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有些模糊不清。“你进去,给里面收拾下。”管家忙不迭地点头,推门就往里走,没两步就皱起眉。这地怎么这样脏啊,乱糟糟的,全是灰尘。他不满地嘟囔一句,直接从上面踩了过去。“别弄脏了,”宋书灵指间夹着细烟:“给好好扫起来,仔细点。”管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可思议的是,他感觉对方在笑。宋书灵生得英俊,眉眼都是极为锋利的浓墨重彩,偶尔会带着笑,但那笑是凉薄的,不近人情的,有时看书或者聚会,会戴上金丝眼镜,才能给阴沉的气质增加些许温润。他总觉得宋三爷矛盾。不近视,却要在看书的时候带眼镜。明明这样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却喜欢近身格斗这种运动。而此时的笑,是种说不出的复杂。他眼睛看着地面,语气淡淡。“因为,那是我大哥。”阮榛在车上睡了一觉。心里美滋滋的。真暖和啊!车里不仅开着常温的空调,还有柔软的小毯子,他紧紧地裹在身上,倒头就睡。前方的司机和旁边的大块头保镖,简直就像没温度的机器人似的,沉默地完成宋书灵的指令,不说话,不多事,一个小时的车程,连个眼神都没多给阮榛。阮榛正好落得清净。车辆悄无声息地停下时,他才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这是哪儿?”什么水云居的,他没半点印象。保镖依然不发一言,绕过车头过来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而此时,司机终于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您好,请把这个放下。”阮榛站在车门口,有些迷茫地拽着毯子的边:“啊?”“先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请您放回去。”阮榛无语:“可我已经碰了,还盖在身上睡了一觉。”“所以我会把它丢掉,”司机继续道:“您只要放回去就好。”阮榛:“……”车他也坐了啊,怎么不带着这辆车一块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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