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真唯又说:“对不起,迹部君,是我任性了。”
灰色的雨水打在脸上很凉,还有点疼,时不时一阵风刮过,像是西伯利亚的风,冷得刺骨。
迹部沉重地沉默着,沉默得雨也慢了下来。
一束灯光刺穿灰色的世界,一辆车碾着雨水缓缓驶来,是接到迹部消息的花泽类。
真唯看了一眼摇下车窗的花泽类,一句话没说地上了车。
只留下无法动弹的迹部。
他看到一旁观望很久的司机走过来为自己撑伞,觉得伞檐滴落的雨滴都来自真唯的眼睛。
——
真唯到家就开始发烧。
家庭医生过来给她输了液,开了药,嘱咐她好好休息注意保暖。
于是现在真唯躺在床上,仰着头发呆。
输液的手搭在枕头上,枕头放在床上。真唯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有人敲她的门。
“请进。”
她没什么感情地说。
来人是花泽类。
他推开门走进来,坐到真唯的床边,表情温和,看样子并不介意真唯一见到他就把头转过去。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头疼不疼?”
花泽类伸手帮真唯掖了一下被子,又靠近她,仔细观察她输液的手:“手疼吗?需要我给你揉揉吗?”
“不需要。”
真唯厌恶地说,死都不肯看花泽类一眼。
看到真唯如此抗拒,花泽类叹了一口气:“我们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
他轻松自在地坐在那里,温和地注视着真唯,卧室的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看起来像一位悲天悯人的天使。
但真唯不吃这一套。
“我觉得有必要。”
真唯冷冰冰地反驳。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父亲母亲也好,我也好,都是爱你的。”
“哧。”真唯冷笑一声。
花泽类顿了一下,又摆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我知道有些事确实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但都是为你好。”
类似的话花泽类已经说过很多遍,但每次真唯都反应激烈,不过他也不介意一遍又一遍地说给真唯听,以便哪一天她真的理解了这一切。
果然,真唯又激动起来。
“有些事?为我好?什么叫有些事?什么叫为我好?”
花泽类的这些话让真唯胸口的窒息感更加严重,她必须说出点什么,吼出点什么,大声叫出点什么,否则她的脑袋和胸口都会被委屈的迷雾绞碎:“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好,明明从小到大都没看见过我,就一直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想当然地用你们觉得好的方式强加于我?”
“……我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花泽类平静地说。
“它永远也不可能过去的。”
“那么,关于那件事,我们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当时如果不那么做,你会死的。”
花泽类说得很困惑,很不解,就好像世界本该就是这样,反而真唯的反对才是莫名其妙。
“那就死啊,死了还好一点。”真唯几乎是绝望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花泽类的无动于衷绝望,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绝望:“总比现在,有另一个人因为我而死要好得多。”
“它不是人。”
花泽类冷酷地提醒。
这份冷酷深深地刺伤着真唯,让她几乎要笑出声了:“是,他不是人,可是他有意识,他会说话,他的身体是温暖的,在你们全部无视我忽略我的时候,他会抱着我告诉我别怕,有他在呢!”
真唯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句近乎尖叫。她想要抱着头嘶吼,却在临界点收回了情绪,平静得像疯了一样。
“……你太激动了。”
好半天,花泽类才接话到。
“不说这件事了。”他自作聪明地转移了话题:“总之,你今天不该离校出走。”
花泽类的回避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真唯所有想要沟通的冲动,冷静扼住她的喉咙,窒息从头顶灌注,失望像野火将灰烬填满她的胸膛。
“为什么不该?”真唯说,声音轻得像来自天外。
“因为很危险,而且这会让父亲母亲和我担心。你知道今天为了找你,有多少人浪费了多少时间吗?”
“没人让你们找我。”
“但你不应该这样,你不是一个人,你是花泽家的人,你有父亲母亲,你有哥哥,你有责任好好活着。”
真唯开始沉默。
再多的沟通从这一刻开始,都已经不必要了。
“你太偏执,太极端了。”
花泽类给真唯揉了揉因为输液而涨痛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只剩真唯一人的卧室寂静了很久,突然,一盏台灯飞过来,重重地砸在门旁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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