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惊愕失色。他起身站稳,不可置信,“什、什么?”景令瑰脸上还是一派风平浪静,仿佛从没做过拆散夫妻的事情,“周季萌,你可要好好照顾公主啊。”高大的男人似乎瞬间被抽走了脊梁,摇晃了一下,瘫在了景令瑰的脚边。“要跪,就跪好。”皇帝声音染上几分笑意。
男人很久都没动静,低着头,头上发冠也乱了,几缕发丝垂至颊边,看起来可怜又狼狈。景令瑰怜悯地俯视着姐夫,跪吧,跪吧,这是周季萌应该跪的。他很享受他的挫败和狼狈,风水轮流转,就该让这个外人尝尝这种滋味。他笑得无比灿烂,扬长而去。“蔚卿、蔚卿……”是公主悲戚的呼唤,一声又一声,如玉石叩击在他的肋骨上,胸前都是细细麻麻的震动,似乎他的肺腑都要呕吐出,可是他无法离开,也无法舍弃。“公主,你可曾对我,有过真心?”景元琦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听闻他的话,不禁急切道,“我怎可能没有真心……蔚卿,你糊涂了!”周季萌恍惚地看着她,“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定定望向周季萌,“你想知道吗?”周季萌面上有些森寒,说起来话也是有了几分凉意,月缺花残,白玉染泥,让景元琦竟然觉得他无比陌生:“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和他的玩物。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公主。”景元琦缓了一会,“自我出生起,就未曾见过生母,被抱去给皇后抚养。后来,皇后有了一个孩子,也就是陛下。长大后我才知晓,皇后无法生育,去母留子得到了他。”“父母彼此折磨,却未顾及我们多少。所以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先皇对我起初很是照拂,后来因为容耀瑞一事,我与他反目。陛下为了我,还被他伤了身体。”“他登基后,我不舍得他,他亦不愿我弃他而去。可时间一长,我觉得我与他不可能长久,对他也非夫妻男女之爱,却发现,我连离开的权力也没有。”周季萌好似在听,等她说完,他抚上她的脸庞,恢复成她最爱的清俊模样,眸子的一点晦滞却无法掩饰。“既然如此,有朝一日,我会带着公主,永远离开他。”月辉缓和地洒落在这千重宫阙之上,任凭那艳丽的红梅燃遍那章华宫,随清冷的风一摇,娇嫩的花瓣便入了墨色的画,借着无边夜色,席卷此夜的锦绣江山。梅林园内,夫妻二人正赏花缓步而行。此时正当深冬,景元琦坚持要透气看花,周季萌便令宫人燃起银炭火炉,取来上好的狐皮袄为她披上,还亲手搀扶公主,共摘腊梅。只见那绿梅在那红梅粉梅之群突兀地绽放,如同碧玉般的新芽在大雪纷飞之际爬满了枝头树梢,惹人喜爱。休养几月的景元琦眼前一亮,指着那棵世上难有人间罕见的绿梅笑道:“还不知有如此既有清溪之气韵、女子般妩媚又兼怀雪凌而不屈的好花。快,扶我去细看。”她已经全然没有当初新婚时的客气疏离。周季萌笑意越发深刻,手上稍稍用力,护着女子前去看梅。风一穿过梅林,竟摇得绿玉瓣几枚,景元琦随手一握,伸手看着,可人的花瓣静卧在白净无暇的手上,美如画中梅花仙女下凡,世上倾城无双。“朔冬极寒不把它毁坏,却被冷风一用力竟吹落几番……”她低眉轻叹,终究迎风将手上轻柔的花瓣尽撒。“可是它依旧香如故,不是吗?兰昭。”景元琦扭头看着同样喃喃自语的男子,眼眸中水意湿润,似有波光粼粼。“兰昭,她不就像你与我吗?任凭春来夏去,秋收霜降,只在最冷时开花吐艳,只在有意之风下沦落尘间。”她抬头,有意不去看暗处黏上来的目光,说得似乎十分情真毫不敷衍。“蔚卿,前尘之事不必言说。纵使风雪满怀,世事无常,我只愿与你共赏风月,共饮山河,共尝百态,共入陵寝。”宫婢们只见一对璧人正热切拥抱,任凭风吹寒凉,梅花满肩。灯火阑珊之处,一个孤独的黑影深埋其间。他的好姐姐,是对谁都能说得出那些海誓山盟啊。对那周季萌,说得还格外动听。明知今日不是约定来找她的日子,可景令瑰还是忍不住来了。几月过去,他是讨得便宜了吗,好像讨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他眼睁睁看着二人情深意切,如胶似漆!她待自己,可不是夫妻之情!皇帝脸色阴沉盯着二人,咬牙切齿。连周季萌也有胆气,当着他的面说人伦之序了。那他就让周季萌也跌入这般孽缘,可好?夜深时,景元琦从榻上披衣,轻蹑着步,无声无息地离开。白日笑得无比妩媚动人的脸庞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嘲色。他们二人,还未疯么?但她,快要演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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