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境, 容天道三千世界。旧日神凌天的神殿中,一名银发的神侍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她娇小的身躯倚着书架,睡得太过惬意, 致使满屋的神侍都抬着眼、憋着笑,眼神温和地偷偷瞧她。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 少女脑袋重重一垂,连带着身体一同前倾, 过于剧烈的动作,总算是把这孩子给唤醒了。她睁开眼, 琥珀色的眸中先后闪过惊恐、怔愣、迷茫的神情, 最后呆呆地与某位偷瞄她的神侍对上了目光。明曜看着周围人的古朴简便却不失圣神的服饰——整个人都傻了。这、这又是在哪里啊?明曜抬眸环视四周,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宽阔的书室中。房中薄幔轻卷,墨香悠悠, 书架上书籍字画陈设齐整,一旁墙上垂挂着幅笔触简约古朴、意境辽远的山水画。那巨幅山水画前横着一张长案, 案上笔墨俱全, 一位身披月灰色外袍, 褐发披散的女郎,正手持一卷古籍, 姿态闲适地挨在案前阅读。那女郎额前点着一枚小小的蝶状神印, 俊眼修眉,顾盼生辉,姿态风流潇洒, 是难得一见的俊朗女相。许是察觉到明曜的目光, 那女郎执卷的手一顿,抬眸直直望来, 一双灵光炯炯的笑眼便深深望入了她的眼底,勾魂摄魄,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看了个透彻。明曜在她犀利的注视下不觉一怔,下一刻,只见那女郎放下书卷,微微抬脸对身旁众神侍道:“都下去吧。”众神侍依言退下,明曜跟着众人刚侧过身,却听那女郎又道:“明曜留下。”明曜脚步一顿,在神侍戏谑的目光中,与那女郎一同留在了空荡荡的书房。“我叫凌天,旧日神凌天,是凤凰煜初的好友。这个世界中,煜初于三百年前陨落,这三百年来,我一直在等你。”那女郎语速极快,语气却平和,语毕,她望着满脸愕然的明曜,勾唇轻笑了一下,伸手轻轻点了点桌案,“请坐。”明曜动作僵硬地上前,在凌天身旁的蒲团上坐下,沉默片刻才问:“您想对我说什么?”凌天并未立刻答话,只伸手将桌案上的砚台向左移了三寸。那砚台仿佛是什么机关,霎时,明曜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空气稍稍凝滞,整个书室的气场都立刻不一样了起来。她微抬起眼,发现自己身后的巨幅山水画竟完全空白,空无一物,绢纸极新,竟似作画者尚未动笔一般。凌天解释道:“这个结界可以将时间调转到旧日某时,不过……只能隔绝天道一小段时间的窥视。”明曜从讶然中回过神,立刻道:“敢问神女,煜初可有告知彻底解决天道的方法?”凌天笑道:“煜初只说,我与他,都会彻底被天道解决。”明曜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凌天抬手撤去案上笔墨,幻出一套茶具,给明曜斟了杯茶,正色道:“你可知自己置身何处?”明曜沉默了一瞬:“神族,旧日神神殿?”凌天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明曜立刻明了,回答道:“玄霜镜。”凌天点头,抬指在案上落下一个龙飞凤舞的“镜”字,划去,又写了个“境”字:“境,而非镜。龙族玄霜镜,只是天道玄霜境的一个碎片。玄霜境,又可称之为天道三千世界,其中记载着天道在各个世界里最看重的光阴。”“天道最看重的……”明曜轻声道,“比如妖族与北冥的覆灭?不,祂所看重的不是这两族的覆灭,而是那些能够威胁、削弱祂的事物的覆灭。”凌天冲明曜笑着眨了眨眼:“孺子可教。”明曜缓缓攥起拳,轻声道:“那你……”凌天点了点头:“我陨落之期,也就在今日了。”明曜轻声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凌天却笑了:“明曜,万物都有终时,在你的世界,我早已陨落,这没什么好难过的。你无法帮我,甚至无法帮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天道因众神而生,也凌驾于众神,绝非轻易便能消灭的。你我所能做的,就是在迷雾之中,尽力摸索出一条道路而已。”凌天这话说得积极又消极,明曜心中不是滋味,只轻声道:“可煜初对我说……我就是为了覆灭天道而生。”凌天闻言,却满脸无奈地笑出了声,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支着头对明曜道:“可煜初对我说,你只要存在着就够了。”明曜一怔:“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平素便爱打哑谜,”凌天思忖着,“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的存在本身,或许我们试图寻找的那个答案——那个覆灭天道的答案。”明曜扯了扯嘴角,摇头道:“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他只让我顺心而行。”凌天道:“这或许是因为他相信你,他相信你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或者说……一切都会在你的影响之下走向正确的方向。”“可是……连我都不相信自己。”明曜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抬手喝了一口茶,那茶无滋无味,入腹后却将明曜三遭穿梭玄霜境的疲倦消除了大半。她知道这或许是凌天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心中淌过一丝暖意,放下茶杯小声道:“多谢神女。”凌天又替她倒了一杯茶,摆了摆手:“明曜,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明曜本以为在凌天这里能够知道什么关键的信息,可如此看来,凌天能够告知的东西,似乎也和煜初当日所讲相差无几了。她望着杯中渐渐平静的茶水,想了想:“龙族玄霜镜,据说其拥有者可以将镜中人的法力据为己有。而若那只是天道玄霜境的一个碎片,也就意味着……我与其他进入玄霜境的人,也都会被天道逐渐吞噬?”凌天道:“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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