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尘手肘顶撑在大腿上,手腕向侧曲,低眼,伸头,吸了口烟。再抬眼。刚刚好,撞上苏音打量的眼神。许倾尘轻笑:“看着我干嘛,关于我俩的事情,你想好了吗?”苏音如实答:“还没有。”许倾尘点头,“好,那你继续想。”她继续抽烟,像没事人一样。这般淡定,真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前阵子,许倾尘一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此刻,苏音确实没再感觉疲惫了。她以为许倾尘会说说她们之间的事,可是没有。许倾尘掐烟,问道:“音音,你上次见虞枝是什么时候?”苏音边想边说:“上个月二十几号?具体是哪天,我也不记得了。”许倾尘点点头,她垂眼,掩饰住眼中古怪的情绪。苏音一瞬间察觉到,又一瞬间忽略掉。许倾尘起身,抬了抬下巴,“冷了,进屋坐坐吧。”她走出去两步,见苏音没动弹,补充说:“我知道你不是自愿来的,应该是清词喊你来的吧,她太小题大做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不过你来都来了,进来陪我说说话吧。”苏音抿抿唇。许倾尘又说:“音音,如果跟我待在一起,会让你感到压抑,那你就走吧。”她笑了笑,“我不逼你,”苏音必须承认,她就是这么肤浅,就是对这样的许倾尘拥有无限好感。是的,她不喜欢疯子。苏音说:“聊聊吧。”她越过许倾尘,先行一步,走进屋子,她没看见,在她身后——许倾尘拼命扯开嘴角,练习微笑,艳色口红遮盖的苍白薄唇颤了又颤,她仰头,将疯癫的表情赠予夜空。直到会笑了,直到表情正常了,她进了屋子。…有点尴尬。一句话没说,苏音几乎快把一杯水喝完,她又要喝,许倾尘伸手,将杯子从她手中拿走,说:“别喝了。”苏音点了下头,抬头看了许倾尘一眼。许倾尘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这时,苏音说:“能给我一支吗?”许倾尘一愣,“什么时候会抽烟了?”苏音摊了摊手,“我不会。”许倾尘拉开抽屉,将烟塞进去,“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不能抽烟。”苏音顿了顿,“行,那你也别抽了。”许倾尘身体向后仰,语调轻快,“怎么,你是在关心我?”
苏音下意识想反驳,挣扎几秒,她含糊不清说了句:“反正少抽就是了。”“好,听你的。”许倾尘拉开抽屉,将十几盒烟全拿出来,推到苏音面前,“你想丢就丢,我可以戒烟。”苏音犯懵。许倾尘倾身,直视苏音的眼,认真道:“都听你的。”抽不抽烟,听你的。要不要爱我,听你的。总之,都听你的。一瞬间,苏音恍惚,她问:“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许倾尘答得很快:“现在。”她说得极真,苏音信了。许倾尘起身,说:“等我一下。”她往二楼走,两分钟后,她下来了,手里拿着一盘影碟,“音音,坐着太无聊,我们看电影吧。”苏音随口问:“什么电影?”许倾尘深深望了她一眼,声音中荡漾出一丝颤抖,“花样年华。” 算了“算了。”苏音淡淡道。许倾尘眼中溢满失落,反复挣扎几遍,她用破残的理智牵强出一丝笑,踉跄至苏音身边,她将她们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殊不知,她的一次凑近,让心的距离,越拉越远了。苏音皱了眉。炙热的热情彻响整间屋,苏音视而不见,她固执地驱赶,像从没爱过一样。许倾尘从中望不见半点感情,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她笨拙微笑,喊她的名字。“音音。”不是所有热情都能得到回应,自从看见那盘影碟起,便无法和解了。曾经,苏音有多想和许倾尘一起看这部电影,现在,她就有多抗拒。曾经,苏音往前迈了九十九步,只等许倾尘向她迈一步。现在,她只想有多远走多远。不是苏音不想跟许倾尘和解,而是过去那个“为了爱许倾尘,奋不顾身到甘愿舍弃一切,最终却伤痕累累”的她,不愿跟现在的她和解。她们之间,还剩什么。只剩叹息。苏音不再冷脸相待,不再争对错,不再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苏音的眼被撕成两半,一半热,一半冷,热的敬从前,冷的给现在。但冷漠的温柔是把刀,不必多少言语,也能把心刺穿。她轻声说:“许倾尘,以前,我说喜欢你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以前,许倾尘善于抓重点。她站得笔直,身心满目疮痍,苏音的任何冷言冷语,她都可以忍受,只因,她不想再在苏音面前表现荒谬了。没人理解她的痛苦,她也不想将痛苦示人,因为她怕成为苏音的痛苦。怕说错话,她便不说话。一行行沉默,造就更深更隐蔽的疯。苏音叹气,三番五次。夜风唱着曲儿,从窗外飘进来。苏音望过去,望得很遥远,很遥远。她始终相信,死灰不能复燃,再纠缠下去,只是互相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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