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看的是对方,还是自己的残影。
我指的不是你的身份。宿傩回答。
虎杖偏过头:那你想问的是什么?
血缘。
我们之间……是否存在血缘?
虎杖只觉莫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了解那个女人。宿傩说。如果她遇到了你这样的男人,她是很乐于跟你睡一觉的。
如果你真的跟她睡过,或许我真的是你的儿子。
虎杖下意识想反驳,却有片刻的沉默。
虽然他确信自己并没有见过宿傩的生母,但在十八岁那年,他确实有一段记忆模糊不清。据当时的老师五条悟说,他是在火场救人时,后脑受重物撞击所导致的思觉错乱。他缺失了自开学到新年之间近半年的记忆。
他的静默在宿傩看来,近似是一种默认。
宿傩不由发笑。
别这样啊,爸爸。别摆出这么一张苦恼的脸啊。
我没有要恨你的意思啊。
应该说……我希望是这样。我希望你是我真正的父亲。
虎杖的目光迷惑却更加严厉。迎着他的视线,宿傩笑得越发快意。
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欠我的才有可能还我。
如果你不是我父亲,那不就是我欠你了吗?
如果你不是我父亲,你就成了拯救我的圣人。我岂不是要对你感恩戴德?
可你救了我两次,我却只有一次生命。我怎么都还不清你,我永远欠你的。
爸爸,你能让这段恩情一笔勾销吗?
虎杖听完他的诡辩,不禁叹了口气。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虎杖算是明白了,宿傩一直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主人,而虎杖只是他的提款机罢了。
想要在宿傩脑子里植入一些感情的概念,难于登天。他作为养父努力了这么些年,宿傩还是把他当成债主更多些。大恩如仇,也许宿傩有天会突然恨起他来。虎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在他,一生的。
耳鸣中他听见虎杖的声音。
再怎么危险,你也不过是一场注定要被我扑灭的火灾。
那把火是我放的。
说完了,宿傩等着虎杖的反应。
他的养父却像没听见似的,忙着换掉花瓶里枯萎的玫瑰。
宿傩看着他动作,心里想道,明明从离枝的那一刻起,花就已经死了。阳光、空气、水分,虎杖悠仁所给予的一切,只是在拖延死亡的时间。
新买的玫瑰还放在玄关,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宿傩丝毫提不起兴趣——因为知晓它们最终的命运,所以提前感到了倦怠。
虎杖端来花束,拆开包装,他剪掉多余的枝叶,系紧枝条根部,将新鲜的玫瑰倒挂在背阴的窗台上,等待自然风干。
你在做什么?宿傩问道。
准备做点干花。虎杖说。听说这样可以保存地更久一些。
等你上完大学回来,还能看到它们。
宿傩只觉无趣。
花的尸体有什么保存的价值?
虎杖瞥他一眼:那你又有什么活着的价值?
说到底,你和这些干花都是因为我才存在的东西。
好自大啊,爸爸。
宿傩眯起眼睛,血眸宛如蛇瞳,在密长的睫下幽光闪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自大了呢?
虎杖平淡地说:从你想吻我却咬伤我的那一刻开始。
宿傩的表情凝固了。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嗯。虎杖敷衍地应声。我知道的。
答非所问一般的,他说:
从我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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