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节奏的礼貌的敲门声。
请进。他说。
黑发灰眼的男人走了进来。马德兰少见的将右手放进了衣袋里,似乎那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他随手关上门,视线游移了一瞬,最终定定地看向叶槭流的双眼。
……我有东西给你。马德兰说。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很少见,至少叶槭流从没见过马德兰这样迟疑的样子。他印象中的局长总是雷厉风行地做好决定然后执行。
这就有些新鲜了,叶槭流想。虽然他们姑且……他是说,当然称得上是在交往,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爹这样有些无措的表现。这实在是很可爱,不过这想法不能让其他警员知道。
马德兰终于将右手从衣袋里拿了出来。他手心躺着一只小小的绒布盒子。
我突然想起,我没有送过你礼物。马德兰干巴巴地说。
叶槭流睁大眼睛。他真庆幸自己今天早早到了,不然就要被罗密欧和朱利安看到他们的队长和他们的局长像两尊僵硬的雕塑一样红着脸面对面站着的丢人模样。他狼狈地接过那个盒子。马德兰掌心的温度简直热得烫人。
我可以打开吗?叶槭流问。
得到马德兰的同意后,他解开了搭扣。
米白色的衬布上静静躺着一枚款式简单的银色耳饰,铁灰色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看着那颗宝石,想起马德兰的眼睛。它们竟然那么相似。
艾登·诺兰合上小小的首饰盒。
3
索尔·马德兰揉了揉眉心。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协助进行罗马的重建工作。用诸多事物填满脑中的空缺是一件颇有成效的逃避方式,索尔只能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回忆他的失去。
他总是能站起来的,尽管他需要时间。
但人的大脑并不总是听话。罗马的满目疮痍让他无法不想起伦敦——那座城市只是比眼前的这一座更幸运些罢了。
瀑布的隆隆水声正在耳边回响。他知道这是幻听,坠落的已然坠落,他留不住任何人——他连他自己都留不住。
在他飞升之后,这种幻听与幻视已经消退许多,也许是因为疯狂终于被以无比残忍的方式从索尔·马德兰身上剥离。他如今是唯一的索尔,并不需要用昵称来做区分了。但他,托里亚,仍会想起他们之间产生的那些分歧——他并没有那么多物欲,索尔却有许多让他费解的生活情调,但他也并不在意在这些小事上遵从索尔的决定。也许这一百四十八年里唯一一件索尔没有拗过他的事情,是他决心与那个年轻人交往。
他们都很喜欢叶槭流,只是索尔的喜欢更偏向于欣赏,而他则坦然承认自己的心动。也许是因为他本就拥有比索尔更多的感情,又或许他、他们,真的很渴望拥有一段亲密关系,只是索尔不肯承认这一点。
他想起那个清晨,细小的雨落在玻璃窗上,丝丝缕缕,凝结成细小的河流。他衣袋里放着送给叶槭流的礼物——他和索尔为宝石的种类和颜色争执了许久,他想选择与他们瞳色相近的灰色宝石,索尔却坚决要选紫色。当索尔将宝石的种类选定在紫塔菲石时,他终于忍不住反驳: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给我们回礼。你不要选那么贵的。
索尔顿时被他噎住了。于是托里亚乘胜追击:而且,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希望收到他瞳色的礼物。
索尔沉默许久,说:听你的。
于是他们选择了金属灰色尖晶石。这是近年来才兴起的宝石,如果叶槭流一定要送同价位的回礼,这个价格并不会让他十分为难。之所以选择耳夹而不是别的首饰,也是因为这样一眼能看得见,又不会十分的显眼。
他并没有考虑过给叶槭流送戒指,也许那时他就预见了他们注定不会有未来,因而不愿用小小的戒圈锁住这本应自由的年轻人。
却没想到最终被锁住的另有其人。
他闭了闭眼睛,望向远处那座曾是罗马歌剧院的废墟。
明天就是《魔笛》上演的日子,舞台已经搭建起来了。当索尔意识到时,他正站在空荡的观众席上,注视着露天的舞台。他当然有欣赏歌剧的能力,只是对艺术的理解并不像另一名“索尔”那样深刻,仅仅局限于欣赏而已。
身边传来脚步声。索尔没有去看。
托里亚先生?歌唱家的语气有些困惑,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到来。
索尔顿了顿,向费雯丽点头。下午好。
于是费雯丽也向他点头。她顺着他先前注视的方向望着堪称简陋的舞台,问:您也会来看吗?
我不确定。索尔说,我会尽量来。
费雯丽绽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忽然又收敛了欣悦的神色。她踌躇片刻,又问:您最近有见到怀特先生吗?
……不。我和他并不相熟。索尔冷静地回复道,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费雯丽看上去并不失望,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他们并肩站了一会,她突然说:怀特先生有东西给您。
索尔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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