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管家一大早便看到少爷汗津津地回府,见怪不怪,“少爷又去晨练了。”江年安笑着应了声,将从南园买来的热腾早点送去明月房里。隔着窗子静听片刻,见屋里一片静谧,他便知姐姐还未起身,将早点交给丫鬟后,他便去了铺子里。近晌时,他心中记挂着明月,忙完事务便赶回府中,还未至花厅,便听到一阵笑声。江年安心中纳闷,快步走过去,却没想到会看到楚矜。他脸色登时一沉,冷声问:“你怎么在这里?”楚矜唇角含笑,还未开口,江年安便听外祖父训斥道:“年安,不可无礼!还不快见过你父亲?” 鸳鸯江年安如遭雷击, 不敢置信地看着外祖父,“您、您都知道了?”外祖父颔首:“王爷与你娘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 固然当年王爷有错在先, 但他对你娘是一片真心,若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后,还要迎娶她进门。”“什么?”江年安大惊,看向楚矜, 目光如炬,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外祖父怒喝:“安儿!”楚矜微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心存偏见, 一时间很难改观, 只是我是真心诚意想迎意儿进门,给她一个迟来的名分。”江年安冷嗤道:“我娘早已不在,要这虚名又有何用?”外祖父低斥道:“安儿住口!”他苍老的面容上闪过复杂的情绪, 叹了口气,“女儿家最怕嫁错郎,姓周的辜负了意儿,如今王爷愿意不计前嫌,给你娘一个名分, 你怎还如此不知好歹?”江年安目眦欲裂, “当初若不是他将我娘掳走,我娘也不会被周云欺辱!是他种下的因,恶果却由我娘一人承受,他有何脸面再来装大度装深情?!我娘的一生都被他毁了!”楚矜眸光微动,似有泪光闪烁,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旧帕子来,低声道:“安儿, 你看过这个,兴许会对我与你娘之间的事有所改观。”江年安冷冷望去,却在看清那帕子上所绣的图案时怔住。花海湖畔,立着一名年轻男子,背影颀长,在他身侧蝴蝶翩跹,角落处绣了两个蝇头小字与一颗红豆。字体秀丽,写着:敬修。那颗红豆江年安再眼熟不过,娘亲绣工一流,每每刺绣,总爱在角落绣一颗鲜红红豆,以作落款。曾经他问娘亲,为何要绣红豆?娘亲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回答。楚矜开口道:“敬修,是我的字。”见江年安怔住,他继续道:“这方帕子,是在蜀州你娘的旧宅中找到的,被她藏在了枕下。”江年安喉头发紧,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么多年,我娘她一直在思念着你?”“红豆是何寓意,我想你我都清楚。”楚矜眸色黯然,“我在看到此物时,也觉得万分惊讶,当年她那么决绝地要离开,我以为她对我并无半点情意……”
“若是早点得知她的心意,我定然不会让她一个人郁郁而终。”楚矜言辞恳切,说得真心。江年安神情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许久,最终道:“一切但凭外祖父安排。”娘亲是她的娘,也是外祖父的女儿。做父亲的,怎么也不会害她。闻言,楚矜暗暗松了口气。外祖母得知此事后,对着女儿的旧物,怔忡半晌,落下泪来。“我可怜的意儿,死后还要被打扰安宁……京城路途遥远,非要将她葬在王爷那边不可吗?”“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外祖父眸色深沉,“葬在京城王府墓地里,总比在蜀州好上许多。”外祖母哭得伤心,江晴雪劝了许久,方渐渐止住泪。“安儿那孩子可还好?”“他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过段日子就好了。”江晴雪忍不住道:“外祖父,之前在曲里镇时,我曾悄悄跟踪过楚矜,得知他虽是王爷,可风流成性,府中的女人不计其数,姨母是以什么身份进府?”“王爷到底待意儿不薄,许她侧妃之位。”“哦……”得到江家二老的同意后,楚矜方命人将江意卿的尸骨起出,快马加鞭护送至陵城。二老见到女儿的棺材后难免又痛哭了一场。江年安与明月哭着劝,江晴雪在拭泪时瞥见楚矜也红了眼,不禁对他有一点点改观。当天夜里,楚矜又做了一个梦。他再次见到了十六年前的江意卿。少女眉目如画,身姿纤窈,从初时对他的戒备警惕,到渐渐放松些许,偶尔间会对着漫天花海露出浅笑,语笑嫣然,仿若神仙妃子,他不禁看得呆住。江意卿容颜绝色,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若不然他堂堂王爷,最是自诩风流公子,也不会做出采花贼的行径。他对她一见倾心,她却对他冷若冰霜拒之千里。哪怕在床榻间,她红着脸浑身无力,却也从未对他服过一次软。她既娇又烈,难驯至极,却勾住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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